老派动作巨星的时代结束了

好莱坞影星布鲁斯·威利斯（Bruce Willis）确诊失语症后宣布将退出影坛。

3月30日，布鲁斯·威利斯的家人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称失语症正在“影响他的认知能力。因此，经过深思熟虑，布鲁斯决定离开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演艺事业”。

布鲁斯·威利斯现年67岁，有过两段婚史。在此次联合声明中，妻子艾玛·哈明·威利斯、前妻黛米·摩尔以及5个女儿均有署名。正如他们在声明中所说，这个“强大的融洽家庭正在经历着非常具有挑战性的时刻”，但他们会努力做到像布鲁斯常说的那样“活下去”。

布鲁斯·威利斯的家人在社交媒体上发表的联合声明

失语症常见于65岁以上人群，是一种后天获得性语言交流障碍，表现为语言表达、理解、复述、阅读、书写和命名等方面的能力下降甚至丧失。所以，失语症引起的听说读写障碍对一个演员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失语症的影响，从布鲁斯·威利斯近期在片场的一些表现也可以窥出端倪。同剧组的演员说他“在片场得戴着耳机听别人给他念台词”，而且他时常记不住也说不好台词，走路也需要助手引导……

但这并非布鲁斯·威利斯近年来频出烂片的最主要原因。尽管“金酸莓奖”在得知他罹患失语症后，已第一时间撤销原本打算颁发给他的“2021年最差表演奖”，并向他和家人送去祝福。在此之前，布鲁斯·威利斯和尼古拉斯·凯奇一样，几乎已沦为“烂片之王”的代名词。

2022年还未过半，布鲁斯·威利斯待上映的电影已经有一长串名单，而上映了的《一日赴死》《美国围攻》《终极死路》等，豆瓣评分均未超过四星。近年来，他的作品高产，却质量堪忧——题材还是那些题材，硬汉、激战、邪不胜正……人们在感到味同嚼蜡的同时，也对他生出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之感。

布鲁斯·威利斯最近上映的五部作品

在好莱坞，英雄向来不问出处，但孤胆英雄在代有人才出的江湖中走向迟暮，背影稍显落寞。

爽片大男主

略微谢顶、发达的肌肉、紧身背心、歪嘴邪魅一笑……这是布鲁斯·威利斯的形象在银幕上的定格。

上世纪80年代末，一部《虎胆龙威》让他爆火。随着好莱坞硬汉电影大时代的到来，布鲁斯·威利斯、阿诺·施瓦辛格、史泰龙、尚格云顿们刺激着观众的感官，他们深入龙潭虎穴却孤军奋战，可单手拆卸子弹，亦可赤手空拳与敌人作殊死搏斗。有时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悍匪，有时他们必须和更高的权力对抗。而且往往要等到他们把所有坏蛋都收拾干净了，警车才轰着警笛出现。

《虎胆龙威》 (1988)

整个90年代前半段，好莱坞开启了个人英雄主义时代，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拍电影频繁地依赖电脑特效，演员的表演必须拳拳到肉才好看。动作 枪战，点缀些搞笑元素，若是再来点铁汉柔情，那就是一部标准的好莱坞式流水线商业大片，属于那个时代的财富密码。套用今天的话来说，好莱坞当时的硬汉动作电影完全可以算作大男主爽片。

也正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虎胆龙威》能连拍五部且部部获利，主演布鲁斯·威利斯的硬汉形象也借此深入人心。

对当时的中国观众来说，人们还叫不出布鲁斯·威利斯稍显拗口的名字，彼时他是活跃在盗版VCD里的“那个光头”。

如今回看《虎胆龙威》系列，虽然可以抓出不少情节漏洞，可架不住剧情紧凑、爽感爆棚。人们喜爱满口脏话的纽约探长约翰·麦克兰，那种幽默与脏兮兮并存的性感，也一度成为布鲁斯·威利斯的标志。

不只硬汉

布鲁斯·威利斯在接受采访时曾说，人们以为他们了解真正的我，但他们没有。他希望在硬汉这个标签之外，人们对他能有不同的看法。

其实在《虎胆龙威》前3部的拍摄间隙，布鲁斯·威利斯就在见缝插针地出演一些小成本电影，然而质量却参差不齐，还一度成为“票房毒药”。他对拍摄邀约倒是来者不拒，不怎么挑剧本。甚至为了摆脱硬汉形象，不惜牺牲色相去挑战情色片《夜色》，尽管他卖力露点、尽管对手是《情人》的女主角珍·玛奇，《夜色》却没能激起半点水花，反倒是同名主题歌 color of the night（《夜色》）提名金球奖，还被盗版CD编入“奥斯卡金奖金曲”，名头竟盖过电影本身。

《夜色》 (1994)

《夜色》上映于被业内奉为影史上最伟大的一年——1994年。当年神作《阿甘正传》《肖申克的救赎》《燃情岁月》等自不必说，一部出自昆汀·塔伦蒂诺之手的黑帮电影《低俗小说》也拿下当年全球票房前十，而布鲁斯·威利斯也是功臣之一。他在电影里完美地诠释了他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我只是一个幸运的普通人——比如说幸运地帮大佬干掉了那两个混蛋，比如碰巧在厕所门口堵到前来杀他的约翰·特拉沃尔塔……

《低俗小说》 (1994)

布鲁斯·威利斯似乎有一种反差萌，就像他在《低俗小说》里的角色，身上没有任何笑点，一边兢兢业业当着他的打手，一边和他身材娇小的萝莉女友卿卿我我，但只要他露面，整个人就散发着美式金刚逗比的气场。

在那之后，布鲁斯·威利斯迎来事业高峰期。吕克·贝松导演的科幻片《第五元素》让他大放异彩；《十二猴子》就连布拉德·皮特也甘愿给他做绿叶。

《第五元素》 (1997)

《十二猴子》 (1995)

虽然1998年他凭借同类型题材的《绝世天劫》《水银蒸发令》《紧急动员》等三片稳拿金酸莓最烂男主角，然而1999年的《第六感》让他赢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在片中，布鲁斯·威利斯颠覆过往的猛男形象，以儿童心理学家的斯文面貌示人，演文戏拿捏到位，是他非硬汉电影的代表作。

《第六感》 (1999)

只不过很难去定义布鲁斯·威利斯这种转型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成功，《第六感》当年获得六项奥斯卡提名，却独独没有最佳男主角。从影多年，布鲁斯·威利斯几乎没怎么获得权威表演奖项的肯定，分量最重的，还得追溯到他刚出道时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蓝色月光侦探社》，为他赢得金球奖电视剧集类最佳男主角。

英雄谢幕

2010年，史泰龙邀请施瓦辛格、布鲁斯·威利斯、杰森·斯坦森和李连杰等人均年过半百的老派动作巨星加盟他导演的《敢死队》。一帮老家伙替身都不用，追飞机玩炸弹，爽是爽翻了，却也让人无限伤感，因为众所周知，新千年第一个十年过后，好莱坞风向标变了，人们对硬汉电影的标准化套路开始审美疲劳。

《敢死队》 (2010)

就像他们在《敢死队2》里的对白——

布鲁斯·威利斯：送你个礼物，一架新飞机。史泰龙：这飞机老得能进博物馆了。施瓦辛格：就像我们一样。

一语道破，他们的时代结束了。

此后两部《赤焰战场》，作为硬汉动作片的终结，一如某位豆瓣网友所说，它的最大意义在于一群廉颇老矣的明星向观众做了一个集体性的道别。从此之后，这类电影再拍就已是衰落。

《赤焰战场2》 (2013)

情怀这种东西，玩一两次才叫情怀，玩多了就是摆烂。布鲁斯·威利斯肯定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不难想象，当《复仇者联盟》系列带来那些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的新的超级英雄，他们的前辈、那些曾经的孤胆英雄，会有多无措。

于是这几年，布鲁斯·威利斯渐渐混成烂片王，不是说他演得不好，而是这类题材真的没人看了。

以至于当他罹患失语症的消息出来时，年轻观众不知这是何人，而那些熟知且喜爱他的中年人，早就没了教训小年轻的力气，他们不是佛，而是心态已经麻木。

《赤焰战场》 (2010)

《赤焰战场》里有这样一个情节：老牌特工布鲁斯·威利斯退休后，赋闲在他的美式大house里，圣诞节临近，看见邻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他也独自开车去超市采购圣诞树和彩灯，暮色中是他形单影只的轮廓……不知为何，这一幕既好笑又心酸。剧情照进现实，迟暮的英雄让人唏嘘。只不过，电影中他尚可重操旧业，再干一票大的。现实却是他已到了谢幕的时刻。

时势造英雄，而今英雄和属于他的那个时代一起落幕，衷心希望他面对病魔时能坦然与之搏斗，就像他曾经所做的那样。

南方人物周刊特约撰稿 王卓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