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暴风雪》知青们的难忘青春

《今夜有暴风雪》

［导演］孙羽

［编剧］肖力军／戴志祺／孙羽

［主演］陈道明／于莉／刘昌伟／白德彰安瑞云／韩广萍

［类型］剧情

［片长］

96分钟

作为知青出身的知名作家梁晓声十分擅长创作知青题材的作品，近期备受欢迎的影视剧《人世间》正是由他的同名作品改编而来。追溯梁晓声的

“知青小说”，《今夜有暴风雪》是最早被改编成电影故事的。

“知青小说”的里程碑

1982年梁晓声在写短篇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写到兵团的情形时，觉得也应该把知青返城的情形写出来。遥想十几年前，这一代知识青年怀揣虔诚的信仰和崇高的理想远离家乡，将青春奉献给农村，而十几年后同样是这批人，却被无情地积压在城市里。没有文化和技术，分配不了工作甚至好多单位也不要他们。作为知青作家的梁晓声认为有必要用文学作品告诉大家，这些知青经历了什么，希望城市能给予返城知青们更多的机会。《今夜有暴风雪》就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诞生的。

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生活过的梁晓声在

1974年被推荐去上海复旦大学念书，其本人并没有经历知青大返城，中篇小说《今夜有暴风雪》实际上是他从集体记忆中提取出的个体体验。1979年，在全国下乡插队的知青已经陆续返城，兵团却还没收到指令。因为兵团招来的时候特殊，返城的时候也特殊，就是有可能返不了城。所以，不免有些兵团知青会按捺不住，爆发出一些激烈的行为。小说《今夜有暴风雪》以大批知青返城为历史背景，主要讲述了1979年冬天的某个夜晚发生的种种变故，刻画了一批单纯莽撞又甘愿奉献、令人敬佩的知青形象，表达出“青春无悔”的主题。

1983年1月，《青春》丛刊第一期发表了梁晓声的中篇小说《今夜有暴风雪》，小说一经发表便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感动了无数读者，获得了当年全国优秀小说奖，直到现在《今夜有暴风雪》依然被称为“知青小说”的里程碑，并于2018年入选《小说选刊》改革开放40年有影响力的40部小说。

改编一波三折

1984年长春电影制片厂希望将这部小说改编成同名电影，孙羽任导演。其实当孙羽执意要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也只是了解小说大样，但他认定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题材。并且孙羽认识梁晓声在兵团时期的战友肖力军，随即孙导约上肖力军和同样有兵团经历的戴志祺一起修改剧本，剧本顺利完成并通过。紧接着一支90多人的庞大摄制组立即开拔去北大荒抢拍雪景，并调动了长影特技车间的飞机，用机头制造暴风雪的震撼场景。但谁知就在这时电影《今夜有暴风雪》差点被“枪毙”。

由于开拍期间正逢当时在任的电影局局长到

“长影”视察，对知青返城题材提出质疑，担心政治上有问题，要求停拍、下马，但时任长影厂厂长苏云认为这是个好题材不能下马，原著作者梁晓声也给中央领导、中宣部同志写信力争重拍。这样一来二去，拍摄时机就被耽搁了，山东电视台拍的电视剧版《今夜有暴风雪》抢先一步问世并引起相当大的反响。虽然后来电影版的《今夜有暴风雪》得到了重拍的机会，但这多少给导演孙羽留下些遗憾。

不过这并不妨碍孙羽为这部影片倾注的心血和热忱。在接拍这部戏的时候，他阅读了大量的资料，也预先去当地体验生活，采访了一些知青和当地农民，了解到很多鲜为人知的真实事件。面对小说本身的大容量、多枝蔓，要用一部电影的时间去承载和交代，确实有一定难度。而孙羽又是一个思想前卫和有想法的导演，在这部影片中孙羽大胆地运用了意识流和非线性的叙事手法，这样即解决了电影所面临的体量问题，又在看似自由的叙事背后经过了周密的设计，抓住观众眼球的同时也让观众不自觉地思考，这在

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电影中并不多见。

在影像塑造上，孙羽也有很多超期的预想和设计，他希望摄像机会说话、参与叙事，有自己的情绪表达。比如在刘昌伟饰演的

“小瓦匠”单书文在麦地中发疯这场戏中，为了表现一位长期被压抑、欺负，人性被强烈扭曲的小人物，在面对浩渺无际、割不完的麦田，炎炎烈日和众人的讥讽挑衅之时，他挥起镰刀，歇斯底里地砍向同伴和自己。导演孙羽要求影像和人物都需要极致的夸张变形，以此来衬托人性的挣扎和边缘化。为了打造出大地都在晃动的影像意境，现场特制了一个钢槽，倒入十几瓶酒精点燃后放在镜头前，拍摄时人物和背景都在扭动，果真拍出了炎炎热浪在大地上蒸腾的意象。

电影中另外一场重要的戏，是陈道明饰演的男主角曹铁强，用积雪一点点融化成一桶水，让来自上海、

“出身不好”的女知青裴晓云，尽情地洗一场久违的、近乎奢侈的热水澡。对于这场戏，导演孙羽曾设想拍一个自由、舒展、纯净的女知青的裸体剪影。起先女主角于莉是穿着衣服的，但怎么拍都有衣服褶皱，后来孙羽动员于莉：“我拍剪影，只要出现有一种裸体的感觉，我肯定不用别的镜头。”于莉也非常配合，便清场不穿衣服拍了这个剪影镜头。但很可惜剪影的角度有些过了，最终决定弃之不用。但在当时用裸体剪影的方式表现女性美的影像手法也是足够大胆的。

孙羽也十分着重细节的刻画，由于在冬天拍夏日的戏，白德彰饰演的孙政委痛心地看着马冲进农村这个镜头，需要拍出马全身出汗。在极寒的冬天里，孙羽先让马在外面跑跑，拍时卡好角度，马冲进来以后身上正蒸腾着热气。可惜看到样片时发现画面太窄，大部分拍到画面外头去了。虽然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但孙羽导演对拍摄质量的高要求和敬业精神值得后辈学习。

影片的外景拍摄生活可谓是最艰苦的。当时剧组生活十分困难，一袋奶粉冲一保温桶，大家每天只吃腌蕨菜、蕨菜豆腐。住的也是农场招待所。但相比于吃住的困难，气候的寒冷更是挑战，由于取景地在中苏边界的嫩江，在零下

40多摄氏度的条件下，拍孙政委和曹铁强告别的那场戏时，白德彰的手一拿出来连动都动不了，没有任何感觉了；陈道明脸上落下的泪水几乎刚一出来就被冻住了。拍完外景的戏后因为大风把路刮没有了，剧组人员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大家为了御寒，就启动了大吊车，打开吊车的机械盖取一点暖。吊车发动机一直不能停，全剧组等到第二天天亮打电话请求救援，让拖拉机推出一条路，剧组人员才得以回去。

除了风大，雪也很厚，演员在拍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扮演秀梅的赵凤霞早年学过马术，骑马在当时的女演员中数一数二，但在实拍骑马救裴晓云的那场戏中她却摔出去了。事后发现是由于大雪太厚，覆盖着地垄，使得马看不见，一失前蹄就把演员摔出去了。最后演员白德彰代替赵凤霞把这个镜头拍完了。

陈道明的银幕首秀

1982年，陈道明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央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今夜有暴风雪》是他的银幕首秀。当时正值演员更迭换代的新时期，在演员表演场域中，史钟麒、郭凯敏、唐国强等英俊小生闪耀银幕，与他们相比，同样年轻英俊的陈道明多了一份硬朗、深沉与成熟。在《今夜有暴风雪》中，陈道明以内敛、细腻的表演塑造了成熟青春的男性，呈现了外在文儒、内在阳刚的男性气质。他所饰演的主角曹铁强并非革命与青春激情外露的男性形象，俊美、冷静外表下的坚韧与硬气让其呈现出一份更加细腻的男子气概，从而摆脱了过去银幕上“工农兵”男性那种粗线条的阳刚气概。

影片最后，曹铁强等

39位知青逆流而上，自主选择留在农村，这样的结局设置虽不太符合现实生活中大多数知青的选择，但这种超越时代主潮的结局与拍摄时代背景息息有关。在影片拍摄的1984年，上层对“文革”期间派生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还没有明确的定论的情况下，影片结尾知青的驻守和回归，正凸显了一代人奉献青春、勇于献身的英雄主义情怀。

谁都拥有过青春，但知青们的青春尤其特殊，他们将宝贵的青春无私地奉献给了祖国大地。如今这代人老了，他们的故事也在逐渐远离历史舞台，但愿他们回忆青春年华时能够说一声：

“青春无悔！”